狂傲境域

    所有人都步入夢鄉的深夜，他失神的坐在窗邊，一雙紅眸凝視著窗外的景色，至於時間流逝掉了多久，他倒是一點也不在乎。

    只要有寧靜，現在是幾點都無所謂。

    今日的夜晚，不見月亮。

    偌大的黑空則被點點星光所佔據。

    「夜安啊！王子殿下。」紫色長髮的女人悄然無息來到古魯瓦爾多身後。

    貝琳達身著輕便的寢衣，但仍掩不住傲人的身材。

    古魯瓦爾多卻連看都不看一眼，依然像座雕像般坐在椅子上，雙眼不離窗外一片星光璀璨。

    「呵呵，在看星星啊！如此雅興，怎能沒有美酒相伴？」貝琳達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和玻璃杯。

    玻璃杯一晃一晃的，反射著微微的光芒。

    貝琳達將杯子擱在窗台，接著旋開酒瓶上的軟木塞，醉人的香味一口氣傾洩而出。

    美酒注入杯中，閃爍出艷紅色的倒影。

    「殿下不仿也來一杯。」貝琳達也將另一個杯子注滿酒。

    古魯瓦爾多終於動了身子，他將手伸向玻璃杯。

    「還等著它嗎？」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杯緣的一剎那，貝琳達冷不防吐了這麼一句話。

    於是這位王子硬生生地又變回一尊雕像。

    「它不會來了。」貝琳達拿起另一杯酒，品了品酒香後，微微啜了一口。

    「它會來的。」古魯瓦爾多總算開口了，他也拿起杯子，不過也只是拿起來晃晃，而他的目光轉而盯著杯中的酒液。

    「唉，這酒可真苦。」語畢，貝琳達將手中的杯子高舉，手腕一斜，杯中的液體也順勢而下，灑出來的酒全被寢衣所吸附。

    「雖然苦，但香氣依然誘人。」沒有體溫的纖手撫上古魯瓦爾多的臉龐。

    「日復一日，你可想過過多少時間了？它不會來了。」若是平時，古魯瓦爾多必定甩開貝琳達的手，然後拔劍相向，尋回記憶之後，他對眼前這個女人沒有半點好感。

    但此時此刻，古魯瓦爾多不僅沒有甩開貝琳達，甚至任由貝琳達觸碰他。

    「今天不一樣，它會來的。」古魯瓦爾多自己也不確定這句話有幾分可信，雖然嘴巴上這麼說，但他的眼眸仍藏不住心中的失落。

    他很難過。

    「呵呵，殿下，您知道自己坐在這發呆多久了嗎？」見王子無反抗之意，貝琳達帶著一席酒香大膽的坐上古魯瓦爾多的大腿。

    周圍的氣溫緩緩下降，有貝琳達在的地方總會蒙上一層冰寒。

    三天？還是五天？還是一個星期？說真的，他不知道。

    在這裡雖然也有著時間的流逝，但實質上所有的時間都是虛幻的，打從他失去生命的那一刻，時間這種東西也沒意義了。

    也許從它消失在宅邸的那一刻起，古魯瓦爾多也魂不守舍了。

    從來不在乎自己生日的他，竟然開始留意起日期，他也堅信，只要這天一到，這個宅邸又會重新熱絡起來。

    熱絡？沒想到有天自己會這麼期盼這個宅邸充滿熱絡，古魯瓦爾多微微揚起嘴角，嘲笑著自己萌生的蠢念頭。

    「有它的日子過得快，沒它的日子也過得快，時間是不會變的。」貝琳達幽幽的說。

    自從人偶沒在這宅邸遊走後，大家輾轉開始過著自己的日子。

    古魯瓦爾多開始回憶起和這個人偶相處的日子。

    一開始，這宅邸只有他跟這尊人偶，人偶很多話，但古魯瓦爾多寡言，因此常常人偶說上十句，古魯瓦爾多也不見得會回上半句。

    這人偶真的很多話，也不管古魯瓦爾多理不理他，自言自語就能說上大半天，直到說累了才會安靜。

    「殿下，你生日快到了耶！」有一天，人偶不知從哪探聽到他的生日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，自作主張就要幫他辦一場生日派對。

    那時的宅邸已經有不少人，雖然沒有現在多，但一路熟識到現在的夥伴那時都已經被喚醒了。

    雖然古魯瓦爾多喜歡獨身一人，但多一點人分擔這聒噪的人偶也不錯，他當時這麼想。

    阿奇波爾多幽默風趣，時常逗得人偶樂開懷；瑪格莉特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，和人偶也能聊上幾句，尤其人偶還將她的重要之人引入宅邸，瑪格莉特為此更是感激萬分。

    但不管這宅邸多了多少人，也不管古魯瓦爾多足戶不出，人偶就算被隔在門外也能喜孜孜的跟他說上很多事。

    有人偶所待世界的光景、有這宅邸的大小瑣事。

    甦醒後第一件事是找古魯瓦爾多問安；離去前最後一件事是找古魯瓦爾多道別。

    古魯瓦爾多是人偶身邊的第一個戰士，但他無法裡解為何人偶要這麼看重他。

    有時人偶隔了三五天才會出現，有時一個星期才出現一次。

    但從來沒像這次這樣，三五個月了都還沒出現。

    為此，古魯瓦爾多感到莫名的煩躁，比起人偶在他身邊嘮嘮叨叨還要惱人的煩躁。

    它像一顆流星，突如其來就出現在古魯瓦爾多身邊，但又稍縱即逝。

    「有它的日子，過了四年，沒它的日子，至今也不過幾個月。」這四年間，人偶沒少在他身邊亂竄，早在古魯瓦爾多不情願以及不自覺的情況下，人偶成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。

    也許，因為突然失去了，一時間不適應，才導致古魯瓦爾多心神不寧。

    「聽說，瑪格莉特已經把蛋糕準備好了。」以往都是由人偶發起，其他人尊著人偶的指令行事，因此替古魯瓦爾多慶生成了這宅邸年年必行之事。

    至今，不需倚賴人偶，他們也不忘這事。

    古魯瓦爾多相信，人偶也不會忘了這件事。

    他堅信。

    這四年讓古魯瓦爾多徹底改變了，那人偶接納了完整的他、為他的過去報不平、讓他在這裡過他自在的日子，屏除掉那人偶的嘮叨，古魯瓦爾多頗滿意在這裡重生。

    古魯瓦爾多輕聲笑了幾聲，真沒想到，人偶在他心中也佔了一席之地。

    喀！

    一聲清脆的彈指聲迴盪在寧靜的廊道。

    「許久未見了，親愛的王子殿下。」

    古魯瓦爾多猛然回頭，如願的看見了四周圍繞著幽幽磷火的人偶。

    「真是好久不見呢！大小姐。」貝琳達從古魯瓦爾多身上下來，也順手帶走他手上的杯子，而古魯瓦爾多也愣愣的起身走向人偶。

    磷火環繞在他們周圍，四周泛起清冷的光芒，這是令古魯瓦爾多和貝琳達醉心的氛圍。

    貝琳達一邊沉盡其中一邊將古魯瓦爾多的那杯酒一飲而盡，咦？這酒還真甜。

    是的，它絕對不會忘記古魯瓦爾多的生日。

    古魯瓦爾多堅信。

    人偶輕輕一躍便躍上古魯瓦爾多的肩，接著便滿臉笑意看著他。

    「對不起，沒準備什麼貴重的禮物。」人偶伸手抓滅一叢磷火，像變魔術般，變出一大束紙玫瑰花。

    古魯瓦爾多配合地主動攤開雙手，人偶將花束安放在他手上。

    玫瑰朵朵都是艷紅色，一共有九十九朵。

    「只要此花不凋，我就不會將你遺忘。」而紙玫瑰是永不凋零的。

    祝你快樂，我親愛的王子殿下。

— 全文完 —